生命記事本

 

       從事特殊教育近三十年,深刻體悟到生命的不完美是常態,如何從不圓滿中認真過日子是一門功課。有的孩子家庭富甲一方,可惜身體孱弱;有的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家中手足眾多,偏偏再添一個生活無法自理的娃兒,生活的重擔因此壓得家長喘不過氣來;更或因為一個特殊孩子的到來,夫妻仳離,落得隔代教養的也不少。在這種情況下,生活是充滿荊棘的,每天都是考驗。慨然承擔,義無反顧奮戰到底的家長有之,不知如何因應,無法接受一個特殊孩子來到的也不少。而大多數家長窮其一生跌跌撞撞,努力從跌宕挫折中面對生命的疑惑,啊!婆娑是人生。

    出席一場會議,時間比我預估的提早一個小時結束。惦掛著一個女孩,一個人在外漂泊生活,叨唸許久卻始終沒能前往探望,恰巧找到這難得空檔,聯繫上了,彼此小聊了一個多小時,欣喜孩子身體狀況尚稱穩定,每天也有居家服務前來協助盥洗,生活因此得以維持起碼的品質。曾經高職畢業因為重殘受困家中,無法順利就業而遭父親語言暴力傷害。終於在貴人的協助下搬出來外面租屋,開始一步一探索的賣起刮刮樂求取溫飽。俗話說:「上帝為你關上一扇門,也會為你留下一扇窗。」感恩學姐的父親悲憫,允以入住不收取分文房租。至此生命的渠道稍稍寬闊,物質需求本就壓到最低門檻,女孩也還能開著電動輪椅外出做生意,偶而好友相聚,「落地成兄弟,何必血肉親。」凡事知足、凡事感恩、凡事包容,關於親情,儘管難以圓滿,只好輕輕放下。

    一杯好茶,我喝到滿心歡喜。女孩回憶起當年在校相處,念念不忘說,正在長大,肚子餓得快,早上十點第二節下課會跑到導師室,我會慷慨分享桌上的麵茶餅乾,我完全不記得這檔子事。其中兩個女孩說相邀到鹿港玩,看見賣麵茶的,心頭一陣熱,想起求學階段那溫馨過往!那是穿越時空的記憶。

    回想起當年那一班特別聰明,一、兩個較活潑的會帶動全班,比方自強晚會,自己編舞找時間練習,甚至犧牲中午睡眠做道具,晚上晚自習也自動自發勤加演練,就為了晚會亮麗演出!那創意及精神讓人很感動!編舞需要天份,他們才華洋溢,從頭到尾自己來。直到畢業多年的現在,班上還有兩位同學是靠輪椅舞蹈行走天涯的,熱愛舞蹈的天分完全發揮,也是始料未及啊!

 閒聊起過往課堂互動糗事,誰誰誰又如何,誰誰誰近況怎樣,彷如播放電影般,一幕幕飛掠而過,茶水已涼,而心頭仍如外頭陽光一樣溫熱,比靠近更靠近的是心的零距離,原來彼此都還叨唸著,話題因此便繞著記憶的迴廊穿梭。我說我以詩句捱過生命最晦澀的時刻,讓文字飄盪文字海。你呢?也許寫日記也是可行的方法之一。讓自己在字裡行間行走,整理思緒。工作上的挫折要想辦法克服,沒有人是一帆風順的。而父女情緣,母女情緣,或薄或深,我們難以預料,命運之神面前,我們學會謙卑反躬自省,讓自己堅強面對。學習溫暖自己。誰說日子非日日苦澀不可?我們也可宛如摘下青梅,醃漬一番,入口的剎那便能齒縫留香,讓我們共勉之。

2016/1/20 馬祖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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