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詩韻

走進九芎古城

──為建市七十周年的宜蘭市祝壽

攤開一張古地圖──
畫在泛黃的牛皮紙上，
我們像走進時光隧道；

二百年前，一八一○年
我們祖先，唐山過台灣
飄洋過海，
翻山越嶺，
落腳在蘭陽；
在這塊肥沃的土地上，
畫一張藍圖，像畫一副
圓形的棋盤
如在眼前，
展開建城工程，植九芎為城

我們，祖先的祖先
我們，祖父的祖父，和在地的先住民
──噶瑪蘭人
都在這座古城的土地上
一起流下血，一起流下汗
留下腳印，留下香火───
我們，是唐山人的子孫
我們，也是噶瑪蘭人的子孫；
我們應該都是
唐山人和噶瑪蘭人的子孫

歷史告訴我們：
嘉慶十五年，一八一○年
清廷版圖置噶瑪蘭廳，
委楊知府在廳治植九芎樹，
是建城的開端；
第二年，增建噶瑪蘭城四座城樓
第三年，在四個城門各搭吊橋乙座
我們的祖先，是漢人
也是噶瑪蘭人，
在這塊土地上
一起流下血，一起流下汗
留下腳印，
留下香火……
一直到同治七年，一八六八年
不斷有新的建設；
震平、兌安、離順、坎興
東西南北，分置四個城門
我們，要到哪兒
我們，要怎麼走
都四通八達

我們，九芎古城，原有一條護城河
一八三○年，道光十年
通判薩廉重修廳城，開掘城濠
由東到南
正是現在舊城東路
和舊城南路；
可惜啊！可惜──
一九七九和一九八五年，
給加上水泥蓋，鋪上柏油
人在走，車在行，路變寬了
一條被埋沒的河，在路底下無聲暗泣

我，趴在舊城東路
我，趴在舊城南路
耳朵貼在地上──
我聽到
一條河，一條祖先血汗流成的河
日夜瘖咽，
日夜哭泣……

河，應該要有輕輕潺潺的水聲
河，應該要有悠游自在的魚蝦
河，應該要有婀娜多姿的水草，悠悠漫舞
河的兩岸，也應該要有楊柳青青
要有輕風拂過，要有迎風招展
要有嬉戲的笑聲

是的，宜蘭是一座古城
古城，曾經叫九芎，有九芎老樹為證
古城，曾經叫噶瑪蘭城，噶瑪蘭是歷史
歷史是一條長河，長河就像時間
不捨晝夜，在我們生命中流淌
如我們脈管中的血
我們，我們不能沒有血；
是的，古城，古城就要有一條河
我們就該要有，一條河──
一條，日夜流淌
可以親近的河……

二○○九年九月二十五日晨六點四十三分
十月十日修訂，研究苑

附註：
一、 宜蘭建市於一九四○年十月二十八日，日據時期（昭和十五年），將原「宜蘭街」升格，改為「宜蘭市」；今年恰好七十周年，值得全體市民歡欣同慶。
二、值此慶賀宜蘭建市七十周年，吾人應該緬懷先人建城篳路襤褸之辛苦。
三、 詩中有關史實，係依宜蘭市立圖書館館長陳俊仁提供、蘭陽文史專家莊文生老師繪製「宜蘭舊城」書面資料。謹此一併致謝。

九份的雲和霧

是雲的家？霧的家？
常常分不清楚：是雲還是霧
他們總是那麼樣相像，在九份
這座山城

並不是很高；卻是
該有的都有，也不分早晚
不分春冬，總會看到他們
結伴而來；也不坐車
也不搭船

九份，真的有那麼美嗎？
哪樣迷人？
總是有人來了又來；像雲和霧
也是來了又來
一天好幾次，來了
又來了

二○○八年十月三十日十二點十分，剛剛從九份回到研究苑的家。

美人髮上的髮夾

心術   林宇軒 

 
趁我們還是彼此的老師，趁現在
我們還保有偏執，聽說讀寫只為了接近
那些我給不出來的，那些比別人更愛
更早懂的：如何保護，忍耐心裡的孩子
不外乎一種傳承的技術──否則
他們為什麼要給我證書？正典的體現
是不思考的智者，讓期待和處罰互相辯駁
「如果敵人來了…」老師揀選詩集
遞給我：「請用你的生命去愛他。」
一種全然錯誤的語言，學院交給我的
遠比我能學的更多
 
但愛本身就是偏見。雖然我寫詩
不管有沒有人讀，雖然有些人生來就是要教育我
用不同學門，理論，讓知識磨損在黑板雖然
我寫詩不為了反駁。甚至不為同情，只是寫
寫到一視同仁，寫到誰斥責我的懦弱
黑暗中的目光看什麼都是亮的，都是
神聖的：沉默的明眼人身上爬滿金光
看晚市如紙翻動，解開夜的書衣
驅使一切明白──咒語
不用聲音，就讓自己被封印
讓別人學會哭，或者不哭
徒勞與必須就是我的心術
 
這些事固然只能藏入內裡
當有人抽出我鏽蝕的臟器反覆錘打
──不痛，只是被掏空而空
就是所有的回答；當有人指著社會，指著詩
問我這是什麼你說啊這是什麼？我也想問
每寫一個字，課室裡的星辰
就又失落一次。只有風格與愛能讓我遠離
讓我更懂得做誰的學生，更認得黑袍裡
太多的影響與聲光，太少的困頓
都只為傳承一種技術，像一輩子謹慎
只為了離開──一種必須儘早實現的標準
趁現在我們仍然有愛，趁現在
我們還不是彼此的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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