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詩韻

有荷52期愛分享專欄   時光手札   荷塘詩韻

    一年之計在於春。大自然一花一木綻放總是按季節遞嬗依約前來。我彷彿聽到庭院緬梔花呢喃絮語，與其他百花爭妍於春日舞台上，曼妙鬥艷。庭院花卉不少，仙丹、桂花、含笑、九重葛、石榴及紫藤還有有刺的麒麟花及花香四溢的巴西鐵樹，熱熱鬧鬧，多到不可勝數。打開門，晃漾的花朵一幕幕如浪映入眼簾，生活的瑣碎瞬間得到安撫，困境也暫時被遺忘。

    生命一場來去，誰都逆料不到，一九九九年九二一大地震後，二零二四年四月三日一早七點五十八分五十五秒又迎來一場七點二級的地牛翻身。不同的是九二一震央在集集，這回震央在海底。上回超過兩千人死亡，這回重災區在花蓮。倒塌的建築物好幾棟，當下蘇花公路客運司機被落石擊中讓人淚眼模糊。乘客有三位重傷。司機一定沒想到一早出門工作就再也回不了家了。生活的節拍跳針了，心的脈動停止了，徒剩空白疾行。酷愛登山健行的登山客也傷亡了好幾位。錐麓古道及秀林富士德卡倫步道被落石砸中三位。暫時統計全數死亡十人，九百多人受傷，失聯四十八位。不禁慨嘆天地不仁。太魯閣國家公園一向是登山客的最愛，山月村的外籍遊客應該沒料到大老遠來到好山好水的花蓮，竟然躬逢盛會如是風湧雲動天崩地裂的襲擊。接連超過兩百次的餘震一路潛伏而來，摧枯拉朽讓人顫抖。逃離又返回尋找愛貓的女老師，內心牽掛毛孩安危，忘了自己肉身也是危脆的，終究倒塌的牆壁惘惘闃靜了當下。女老師就這麼陪毛孩同赴彼岸。想來貓咪不會孤獨了，苦的是女老師家人，情何以堪？任父母千呼萬喚也喚不回愛女一聲回應了。才三十三歲啊！讓人感動的是幸福早餐店老闆在第一時間要用餐的十七位客人趕快逃命，老闆娘也手腳俐落地關閉瓦斯，倉皇逃出，三秒後一樓應聲夷為平地。驚險畫面讓人令人乍舌。不管老天給予如何考題，我們都得學會接納，努力因應。不是嗎？

    回想起九二一大地震，那是一九九九年九月二十一日凌晨一點四十七分，睡夢中被一陣天搖地動震醒。淺眠的我立刻翻身而起，喚醒全家，打開大門，以最快速度開車到公園避難，轉開收音機，集集和埔里不斷傳出災情，台中大里也是。沒一會兒功夫，公園聚集了附近好多居民，大家你一言我一語，驚恐全寫在臉上。隔天回學校，才知道第一時間，保育老師緊急疏散所有學生到操場，住附近的校車司機阿吉二話不說也趕赴宿舍幫忙。那一夜烙下的夢靨在學生心中劃下不可磨滅的印象。無助因為有了師長伸出援手而身心靈獲得安頓。沒電沒水好幾日，我家回到用悶燒鍋煮飯，衣服累積好幾天拿回娘家壓著幫浦清洗，生活彷彿回到五零年代。之後一連串的地震躲避演練，讓同學們建立了不慌不亂隨時因應的防衛機制。生命如是滄桑，潛意識也發揮本能，不再驚慌失措於陸續餘震的威脅。

    日子諸多苔痕，人生虛實輪迴，怎地突然就撈到一個沉重的殘破世界。熱心的救援不斷湧上。大樓拆了，家園毀於一旦，從此沒有門牌地址。幽靈般的黑暗迎面襲擊而來，再怎麼難過或無奈，面對人世這一煙硝場景，生命也只能苦苦吞咽，希望在神的眷顧下得到救贖。崩頹、磚瓦傾圮，你在搖晃的時間裂縫中看見希望，努力試著從廢墟中站起來。儘管嘆息不免，折損的軀殼注入靈魂，明天以後血脈依舊沸騰，待從頭，荒煙漫草中承諾存活就該毅然地存在。是啊！你永遠不知道是明天先到還是無常先到。好好珍惜每一天，珍惜當下。有些能處理的就處理，不能的就留給時間。

2024. 6. 21   有荷  52 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