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底的陽光修改文章

剛剛大學畢業,工作地點在台北。於是在大安區泰順街巷子裡租了房子。是日式平房,前頭房間坪數大,採光好,租金相對地較貴,被一群畫畫的大學生租走了。後頭有三間小臥室,差強人意。價格也合理。剛出社會,台北居大不易,能有得暫時落腳也就不求其他。從師大路拐幾個彎轉進深巷裡,把大馬路的車水馬龍遠遠拋在外面世界,靜謐地自成天地。這兒安靜得讓人歡喜。尤其不會像金山街(後來改路了吧 )到凌晨兩點都還車聲喧囂,呼嘯而過,偶而還有救護車喔醫喔醫,頗讓人輾轉難眠。

 

       住這兒曲徑通幽以外,外食方便,打理三餐不費神。租屋者都是年輕人,很好溝通。屋主開計程車,人也幽默。認識了幾個年輕女孩,相處下來,偶而吃的互通有無,比方誰家大姊來探班,帶了珍貴的水蜜桃當伴手禮,我們依例可以撈到一點好處,沒一顆也可以分到半顆,那是奢侈品。到現在都還念念不忘人家慷慨分享大快朵頤之後的喜悅。生活參雜著忙碌抱怨學習及笑鬧。偶而假日呼朋引伴到士林夜市去尋覓美食,有吃有帶,回來比照辦理分享給沒出門的姊妹,通常會贏得感激的眼光加上高分貝的讚美「好好吃喔。」「好好喝唷!」分享,就如吃飯時有音樂伴奏,桌上還有一朵鮮花般讓人覺得十分美好。

 

       一個假日黃昏,我去校園跑步回來,發現斜對門老伯躺在家門口,嚇壞我了。按了門鈴,他太太從裡頭出來開門,發現先生暈倒門外,立刻叫一一九。等車子來了,護士摸了一下老伯身子及鼻子,說斷氣好一會兒了。不管如何,還是送醫院,三總最近。但仍回天乏術。伯母還是很謝謝我,也提及先生是打牌熬夜,本身又有高血壓,可能睡眠不足又沒服藥所致。老夫老妻,沒有太多責備,就是不捨。那件事讓我學到人有了年紀,自己健康要自己關照,所謂「個人吃飯個人飽,個人修行個人了。」旁人真的無可取代。而「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限來時各分飛」,人這個軀殼是暫借住,租期到了總得歸還。而門裡門外,一門之隔,臨門一腳來不及呼喊,門裡太太永遠不知道從此天人永隔了。老太太慈眉善眼,脾氣溫和,總是笑臉迎人,大家風範又不失端雅高貴。聊過幾次天,知道老先生是軍官將領退役,脾氣大了些,平日老太太生活上照料關照,但對於熬夜打牌可還攔都攔不住,只好由他去。當然不是什麼不良嗜好,但就像這樣把命賭掉了,都不知倒下那一剎那是否後悔了。

      會到師大路買書買麵包買水果,偶而也跑去龍泉市場湊熱鬧。打牙祭大碗公牛肉麵就算很奢侈了,吃完都還要齒縫留香,回味無窮呢。那是年輕歲月裡很美好的一頁,假日裡可以伙伴一約去爬山,去聽演講,去聽音樂會或靜靜窩在房裡看書,沒有太多人世的吵雜。閱讀就這樣開啟了生命裡另一扇窗。徜徉在字裡行間,悠游文字海。很容易就被好的文學作品觸及靈魂,不管是悲是喜,我理解了人生諸多問題。好的作品也反應 提及人性中高貴的寬恕及同情心,引導人看見未來的希望。人只有一輩子,但巷子底那段日子讓初踏入社會的我有了多元的學習。多年又多年以後,回頭細細品味,仍覺得有如和煦秋陽,暖暖而溫馨。

 

後記:最近幾回有機會再度走訪,當然時空不同,原來矮屋早已不知去向,取而代之的是高樓大廈,而師大夜市因為樓下租屋者噪音沒有節制,住戶反彈,也走了一大半的商家。這兒地段好,生活機能也不錯,再次成為訪客,走著,探著,訪著,就是無法與記憶中場景連線。青春的歲月曾在這兒度過,人也成了移動的風景,時光之河川流不息,回顧那段短短歲月,幾分溫婉仍存心頭。2013. 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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