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燭 ---作者 周梅春( 小說 ) 閱讀
轉燭不只是一個故事,而是一個時代龐大的影子。那些生在日據時代的人, 不只是浮光掠影,他們曾經很完整深刻的體驗過人生。
作者說認仔這個人,比起今日女性單純許多,這也是從前婦女常遭遇不幸的原因。任由冥冥中命運之手牽拉著向前走去----我在轉燭中當然不只表現這個,而是企圖把生活在不同年代裡的台灣子民的生活層面真實地解剖呈現,這才是我真正想要完成的希望。
1985 於 菁華書局。( 作者自序節錄 ) 爾雅叢書 之163 。
大西社 --隱密在荒郊田野中。社里三十幾戶人家。 都是丁姓同宗。
頂仔伯 --高䠷細瘦。 女婿 忠仔-頂伯女兒過世 孫女叫蘭兒。
母親去世 蘭兒 多了一個名字 阿認。
忠仔 是 阿認的父親, 也病逝了。
貧脊的世界,一切是那麼匱乏 , 們真正擁有的只是一份親情。父母子女,夫妻兄弟。 如今剩下了什麼? 得到了什麼? 牛一般拖磨一輩子, 究竟得到什麼? ( 頂伯說的是忠仔的過世 )。
頂伯再娶,還多了一個舅,年紀跟阿認不相上下,又瘦又高。怎麼看都不順眼。阿認討厭叫他舅,也討厭叫他母親阿媽。
新阿媽進門,阿認直到當天早上才知曉。立即有一種被欺騙 冷落輕視的感覺。儘管三姨說了很多好話。[ 多些人 可以幫你阿公耕田, 瞧你爺倆老的老 小的小, 怎麼耕得動那麼大片土地? 樣樣請人不划算哪。]寧可人稀少 沒田地, 也不要那兩個人做他阿媽和舅。好長一段時間, 阿認總像閉著誰, 很少待在家裡。
阿公跟她吃白米飯 白米粥, 阿媽跟阿舅吃鍋邊加了番薯簽的雜糧。但阿認依舊不快樂。沒有人教她學做女紅,沒有人教她學做家務,沒有人教她學做農事。她僅單純地被阿公盡可能地保護著, 卻又那麼孤單無助。
週日 四叔 (阿認出生地 的四叔 ) (阿認父親是老大)。住東勢角 , 想來帶回阿認。這四叔 跟他爹是 同母異父 兄弟。四叔說: [你爹自小喪父,母親為了生活, 不得不改嫁。所以你爹自小就失去爹娘照顧。 我們幾個兄弟長大想跟他認親, 他卻不肯。我給你新市地址, 有什麼困難,一定來找我, 好嗎? 一定要來。]
太多太多的不安和期盼, 在四叔臉上滿溢著。阿認第一次感受外人的關切, 是那樣溫煦溫暖, 像初春的陽光。
跟阿公在一起,踏實。但與阿公 獨處機會 越來越少。阿公仍得下田工作,烈日下吃重的勞動, 一回到家就想早點上床休息。 太西社一日落 就一片漆黑,阿認越來越感孤獨無助。許多事都在閒愁的歲月累積成一股迫切尋求傾訴的壓力。 她把三姨當傾訴對象,三姨只是一個典型的農婦, 養育許多子女,在太西社耕作幾分田地。砂質很重的太西社,經年生長土豆和麻。 好價錢的稻米在這裡十分珍貴難求。 三姨雖窮 卻有一顆善良的心,一塊寬厚富饒的心田。阿認耳濡目染,漸能感受那顆寬厚的心,是那樣充滿愛和寬恕。
十八歲,阿認是太西社美女,白皙透亮的肌膚,社公認的大美人。那抹清純可愛的神采,那副溫馴可人的脾氣, 使她成為最受歡迎的少女。
那麼莫須有的舅 已經娶妻,阿認又多了一個妗。這個妗利俐落落的,手腳很勤快,嘴巴甜,眼色巧。 不似阿認, 直來直往,老是說錯話,做錯事。
阿公老邁,仍具權威。 阿認在阿公呵護下,仍是村裡最幸福的女孩,仍然不做粗重的農事。阿媽有意將她嫁出去,阿公卻要將婿招進來。[ 留在我身邊, 我要時刻看著才放心。] 能看到幾時? 七老八十了,能有幾年好時光? 阿媽心裡滴咕,卻不敢說出來。頂伯仍權威。何況田產不少,他哪憑空過繼給丁家兒子,將來要做繼承人哪。阿認算什麼? 姓陳 又不姓丁。
這年頭 男人招贅到女方家裡的多的是。到處一片吃不飽的悲慘哀叫聲,少年郎哪來聘金迎娶姑娘? 沒錯,招贅吧。雙方省錢又省是。橫豎婚姻就那麼一回是,結婚,生子。 讓一個單薄的家庭膨脹起來, 越膨脹越好。像 頂仔伯, 就那麼摔, 孩子不能跟隨到老。
頂仔伯決心給孫女兒招贅。還放出空氣, 阿認是他半個繼承人。於是媒婆熱絡起來, 差點沒把丁家門檻踩破。 ( p. 21)
轉燭 2
蕭瓏的黃昏,金色帶灰的雲彩,像雕板一般層層疊疊。偶來一陣夏日雷雨, 把大地洗得先例明亮。
與後黃昏,南風帶來絲絲甜甜甜甜的甘蔗味兒。琛仔穿過蔗田,沿著糖廠小鐵道 經過沙凹仔,新寮,後營 轉眼來到太西社。
遠遠的,秋仔揚著鞭,正要趕牛回家。琛仔跳開鐵道,一個箭步衝上牛車,和秋仔並肩而坐。....
琛仔哈哈大笑,年輕的臉,浴著夕陽,說不盡的青春光采。
琛仔跟贊師學武。贊師五十開外唐山郎,一身拳腳功夫,被介紹到太西做贅婿,從此落了籍。白天賣甘蔗,晚上收幾個徒弟練武,日子愜意。
贊師 跟琛仔的爹是好朋友,南來北往闖江湖,面對故友兒子,贊師格外費心嚴格。琛仔天生練武好材料,身手靈巧,反應敏捷,原本結實的肌肉,此刻更是虎虎生風,愈發精壯。二十出頭,意氣風發,心中充滿遠大理想。儘管在這貧脊的土地,窮困的年代,琛仔的每一天,都充實而愉快。
回到蕭瓏荖籐,母親擔心他遇壞人。琛啊 早已躺到床上,母親的嘮叨如夏夜蟲鳴伴他入眠。
沒有拜蔡師練武,蔡很不是滋味。挑釁琛仔。蔡分明是要拆贊師的台。琛仔輸了無所謂,卻叫贊師
下不了台,往後還不知要惹來多少風波禍害。兩回合,蔡師輸得徹底,忘了他如何在尷尬與羞愧的場面下帶著徒弟離開。
牛車擦身 遇見阿認。秋仔鼓勵入贅, 琛仔翻臉走人。
母死。弟弟 一個十六 ,一個十歲。家不光是吃飯睡覺的地方啊...贊師來勸結婚 ,有女人代為管家, 會好過一點。
結婚了,頂仔伯請了幾桌酒席。大西社民都知道阿認跟琛仔結婚的事。
頂仔伯將丁家田地劃分為二,一半交給養子,一半交給孫女兒耕種。阿認結婚是頂仔伯唯一也是最大的心願。把孫女託給一個靠實的男人,一輩子平安過日,就是美好幸福的人生。
[ 只要不離開太西, 有田地耕種就有吃。 阿認,你這一輩子定能安安穩穩的過。]阿認總覺得自己是個外姓人。婚後她有了一個丈夫兩個弟弟。管弟弟叫三叔仔 四叔仔。 都是憨厚老實的孩子。三叔乖順,四叔天真。同樣倚賴地尊敬她大嫂的神態,往往叫她感動得心都溢滿了愛,一向孤獨寂寞的心霎時豐盈起來。
大半時,頂仔伯倚靠在龍眼樹下西時水菸槍,心理較踏實了些。他不再想望沙崙下三座緊鄰的墳塚, 不再苦苦生活在回憶裡。畢竟一切都將成為過去。就連自己,也似西山暮靄,隨時都有消失的可能。
居中排解紛爭似乎成了阿認的日課。( 阿益 欺負阿興 )。持家不難。 難在農事。同在埕尾,舅和妗削起番薯動作俐落,琛仔光有力氣卻無方法, 費了好大的勁 使指頭被鉛具 菜擦削得鮮血直流。一夜到天亮,人家是一座大山,他連小山崙也搆不上,看的人都露出鄙薄笑意。(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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